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窦占龙家里穷得揭不开锅,去到五叔家不仅没借着钱,还挨通狗屁呲儿,屎壳郎碰上拉稀——白跑趟,如同霜打茄子般,软不拉耷低着头进家门,坐在炕沿儿上句话也不说。春花看就明白,叹口气,劝他几句,让他再跑趟,到庄外挖点野菜。窦占龙应声,背上箩筐出去,在路边刨些苣荬菜、车轱辘菜、苜蓿菜,装小半筐,又去泥塘摸三条泥鳅、两只蛤蟆,在草坑里逮几只蚂蚱。他姐姐春花也真有法子,拿木梳背在面缸中刮又刮,铲又铲,鼓捣出小半碗陈年棒子面,将车轱辘菜剁碎,拌成玉米糊糊上锅蒸,苣荬菜、苜蓿菜沾上土盐水拌匀,蚂蚱扔火里烧熟,泥鳅、蛤蟆剥皮去肠,熬锅汤,居然也对付出桌饭食,有干有稀,有凉有热,有荤有素。
窦占龙家当时穷到什地步呢?且不说吃是什,单说三口人坐在屋里吃饭,那也够瞧,桌子不是桌子,是个秫秸穿成盖帘;凳子不是凳子,是草甸子上挖塔头墩子;盛饭碗是半个蛤蜊瓢;筷子是两截柳木棍。件像样东西也没有,但凡值个仨瓜俩枣,早已经卖光。窦占龙有心卖掉窦老台留下烟袋锅子,换几个钱给家里渡过难关,但是去古城取宝,麻杆、火纸、腰牌以及憋宝客褡裢、烟袋锅子,哪样也不能少,旦错失这个发财机会,还不得把肠子悔青,已经穷这多年,真不差这几天。
好在转过天来,他姐姐春花接点缝补浆洗零活儿,朱二面子出去管横事又得些钱粮,日子还能勉强维持下去。窦占龙盼星星盼月亮,好不容易等到六月十五。他从白天睡到天黑,直至轮满月爬过树梢,春花两口子已经睡实,窦占龙悄悄下地,在灶上拿火镰,从后窗户跳出去,到空磨坊取应之物,出窦家庄往南走,路来到古洼塌河淀,只见蒿草丛生,夜雾沉沉,脚下又是泥又是水,泥沼深处立着座破庙,民间称之为“黑爷庙”。听本地上岁数人说过,庙中供奉着黑七爷,乃是老窦家祖上从关外请回来位仙灵,保着他们家人财两旺,早年间香火极盛,怎知有天遭雷劈,道雷火从天而降,将庙顶击出个大窟窿,烧坏仙灵牌位,紧跟着河道坍塌下陷,庙宇淹没于洼地之中,从此香火断绝,变成座无人问津破庙。
窦占龙蹚着泥水走过去,借由月色观瞧,但见黑爷庙两扇大门已经没,庙顶残留着几垄瓦片,廊檐下挂着半截匾,几块石碑东倒西歪。他在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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