宴禹
直到救护车来,尖锐笛鸣划破长空,宴禹才发出点气音,也就点点。他扯着那些人衣服,小声地说着,求求你们。父亲躺在推车上,医院里光明明暗暗,滑轮和护士鞋子摩擦声越拉越大,像是在耳边炸开般,宴禹猛地睁开眼睛,他出身汗。
病房外刚推过个急救病人,老太太已经醒,正坐在床上好奇地往外看。宴禹揉揉胀痛眼,看眼手机,已经是第二日早上,他身上全是疼,是睡姿不好所引起酸涩。
老太太很惊喜宴禹出现,喜过又口是心非,说自己好好,邻居非得给宴禹打电话,宴禹大老远跑回来工作怎办,紧接着又操心宴禹什时候结婚,看起来瘦点,老太太精神抖擞,还说住院完全多余,她现在就能回去,把家里小母鸡逮只给宴禹补身子。
宴禹看着中气十足老太太,笑着应答:“就惦记着你那几头鸡呢,你赶紧身子好起来,不然等回去,都吃不上。”
给老太太揉腿,说好会功夫闲话,老太太又说,在死前看到孙媳就无憾。宴禹故作不高兴,说老太太偏心,他这张帅脸城市小姑娘可稀罕,怎地到老太太面前,老太太光想女,不想男。亏得他遗传老太太全部优点,美人骨,长得顶俊俏。
花言巧语,哄得老太太乐得咧着嘴,笑得没停。贫完嘴,宴禹去咨询医生,医生拿着x光片给宴禹分析,说老人家身子骨弱,幸好及时发现,现在没多大问题,只是回去后要多注意注意,不能再摔。
宴禹点头应答,他本就想着要接老太太走,又或者搬来家乡住。老太太这把年纪,身边没个人照顾不像话。更何况当年出事后,宴禹得抑郁症,没法说话,更没法和陈蓉块生活。是老太太在乡下赶来,办儿子丧事,就接孙孙起过活。
这个农村女人不识几个字,也不懂宴禹病究竟是怎回事,却肯去学,去问,每天变着法儿让宴禹多吃点,陪宴禹遍遍去医院,治疗,复诊。宴禹因为病情原因整夜整夜没办法入睡,现在想想,他是没多少当时记忆,甚至没有多少感觉。
对身边切都是麻木,灰,看不到任何颜色。直到有次,老太太再也熬不住,抱着他哭,瘦小粗糙手紧紧握着他手腕,那热乎乎泪落在他耳边、脸颊、颈窝里头。那种感觉很奇怪,就像是身边有什东西破口,切声音,颜色,感官,顺着那破口,涌到他身上。
从那泪水温度,到阳光,甚至空气中花味道,宴禹神经被挑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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