傅老爷摇头,只是唤着他名字,奢望着他能心软。
傅侗文不为所动,从纸袋里掏出来摞纸,将钢笔笔帽取下,调转笔,递给傅老爷。
傅老爷抗拒着,推他手腕,不想要签这些东西。他知道傅侗文对自己怨,也知道没有家产牵制,大儿子和三儿子迟早要分出个输赢,定下个生死……傅老爷不愿,也不想看落败大儿子往更惨地步走,更不想让傅家在自己手里没。
可最后,傅老爷还是接钢笔。
他身家性命都在傅侗文手里,没有他,自己也不会被送来上海治病,更不可能请动段家公子亲自手术……
照这份文件上所说,把各地公馆分配给各房,还有每个子女十万银元,这些都不会少。”
这是他给兄弟姐妹交待。
“父亲很清楚,把它们交给大哥,父亲其它子女都不会受惠。倒不如交给,”他耐心地劝说,“对自己弟妹,还是会照顾。”
傅侗文句句“父亲”,掷地有声,在这暗昧病房里,显得格外刺耳。
纵然是见过傅侗文被他父亲关在宅院里惨状,沈奚也被最后这句“侗文”触痛。
片寂静里,傅老爷紧握着笔,在几份文件上签字,画押,拇指红印子在文件上按上去刻,他低低地自喉咙口咕哝三个字:“逆子啊……”
段孟和旁观这幕,心中愤懑,不齿于傅侗文违背孝道行径,直接离开病房。
在他走前,暗示性拽她衣袖,沈奚佯装未觉,没跟他走。
她也是心中复杂,面怜悯老人家,面清楚这就是傅侗文要做事。他和父亲、大哥博弈,在今日终于有个
家破人亡,这四字没人比她更解。
她恍恍惚惚地看到沈家牌匾,沈家宅院,沈家家眷仆从在欢声笑语地逗趣着,小姐小姐地唤着她,双有力臂膀把她抱起来,是哪个哥哥?她辨不清。太久,久到忘记自己家人,反而只记得傅侗文。
那个坐在病床右侧,以后背面对自己男人。
“你卖北京城里院子,傅家就真散,完……”傅老爷试图睁眼看清面前这个只认钱不认人儿子,却是眼睛肿胀,眼前尽是花白雪影:“侗文啊……”
傅侗文打断父亲:“光绪三十年,求这父亲去救侗汌,父亲不仅不顾侗汌性命,还把困在宅院里三日,那时傅家就散;两年前,让父亲给侗临个机会,父亲却将他送去滇军战场,”他顿顿,笑起来,“后来,父亲将六妹送去给人做十六姨太,傅家早不是傅家,父亲又何必执着那宅院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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