里,立在屋子正中央,连连安慰道:“窦太太,窦太太……你再跟这见外,更叫于心不安。”霓喜顶大女孩瑟梨塔牵着弟弟手,攀着门帘向里张望。板桌底下有个小风炉,上面炖着瓦钵子麦芽糖,糖里竖着把毛竹筷。霓喜抽出支筷子来,绞上股子糖,送到瑟梨塔嘴里去,让她吮去半,剩下交与她弟弟,说道:“乖乖出去玩去。”孩子们走,霓喜低着头,把手伸到那件绒线衫里面去,拉住只袖管,将它翻过来筒过去。
汤姆生笑道:“哎呀,已经打好,真快!让试试。”她送过来,立在他跟前,他套半,头闷在绒线衫里面,来不及褪出来,便伸手来抱她,隔着绒线衫,他呼吸热烘烘喷在她腮上,她颈子上。霓喜使劲洒开他,急道:“你真是个坏人,坏人!”汤姆生褪出头来看时,她业已奔到摇篮那边去,凛然立着,颇像个受欺侮年轻母亲。然而禁不起他看再看,她却又忍笑偏过头去,摇摆着身子,曲着条腿,把膝盖在摇篮上衬来衬去。
汤姆生道:“你知道?有种中国点心,咬口汤,你就是那样。”霓喜啐道:“胡说!”她低头看看自己身上,沾许多绒线毛衣子,便道:“你从哪儿来这绒线,净掉毛!”汤姆生笑道:“是阿妈,顺手给捞来。”霓喜指着他道:“你哪里要打什背心?诚心……”说着,又笑,垂着头她把她衣服上绒毛,点点拣干净,扑扑灰,又道:“瞧你,也弄身!”便走过来替他拣。汤姆生这次再拥抱她,她就依他。
她家里既不干净,又是耳目众多,他二人来往,总是霓喜到他家去。旅馆里是不便去,只因香港是个小地方,英国人统共只有这几个,就等于个大俱乐部,撞来撞去都是熟人。
霓喜自窦家出来时候便带着个月身孕,渐渐害起喜来,卧床不起。汤姆生只得遮遮掩掩到她家来看她。这回事,他思想起来也觉得羞惭,如果她是个女戏子,足尖舞明星,或是驰名荡妇,那就不丢脸,公开也无妨,然而霓喜只是个贫困中国寡妇,拖着四个孩子,肚里又怀着胎。她咬准这孩子是他,要求他给她找房子搬家。把他们关系固定化,是危险拖累,而且也不见得比零嫖上算,可是不知道为什,他还是天天来看她。有天他来,她蒙头睡着,他探手摸她额角,问道:“发烧?”她不作声,轻轻咬他手指头。汤姆生伏在她床沿上,脸偎着棉被,听她在被窝里哭起来。问她,问又问,方道: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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