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太双纤手,搓得那芭蕉柄溜溜地转,有些太阳从芭蕉筋纹里漏进来,在她脸上跟着转。她道:“小姐,你处处都想到,就是没替设身处地想想。就是愿意帮忙,也不能帮你忙;让你爸爸知道,准得咬诱拐良家女子。是你家什人?——自甘下贱,败坏门风,兄弟们给找人家不要,偏偏嫁给姓梁做小,丢尽娘家那破落户脸。吓!越是破落户,越是茅厕里砖头,又臭又硬。你生晚,没赶上热闹,没听得你爸爸当初骂话哩!”薇龙道:“爸爸就是这书呆子脾气,再劝也改不。说话又不知轻重,难怪姑妈生气。可是事隔多年,姑妈是宽宏大量,难道还在们小孩子身上计较不成?”梁太太道:“就是小性儿!就是爱嚼这陈谷子烂芝麻!就是忘不他说那些话!”她那扇子偏偏,扇子里筛入几丝金黄色阳光,拂过她嘴边,就像只老虎猫须,振振欲飞。
薇龙陪笑道:“姑妈忘不,也忘不,爸爸当初做口舌上罪过,姑妈得给个赎罪机会。姑妈把教育成人,就是您孩子,以后慢慢报答您!”梁太太只管把手去撕芭蕉扇上筋纹,撕又撕。薇龙猛然省悟到,她把那扇子挡着脸,原来是从扇子漏缝里钉眼看着自己呢!不由得红脸。梁太太手低,把扇子徐徐叩着下颏,问道:“你打算住读?”薇龙道:“家里搬走,想只好住到学校里去。打听过,住读并不比走读贵许多。”梁太太道:“倒不是贵不贵话。你跟着住,身边多个人,陪着说说话也好,横竖家里有汽车,每天送你上学,也没有什不便。”薇龙顿顿方道:“那是再好也没有!”梁太太道:“只是件,你保得住你爸爸不说话?可担不起这离间骨肉罪名。”薇龙道:“爸爸若有半句不依,这去就不会再回来见姑妈。”梁太太格格笑道:“好罢!随你自己去编个谎哄他。可别圆不谎!”薇龙正在分辩说不打算扯谎,梁太太却岔开问道:“你会弹钢琴?”薇龙道:“学两三年;可是手笨,弹得不好。”梁太太道:“倒也不必怎样高明,拣几支流行歌曲练习练习,人人爱唱,能够伴奏就行。英国大人家小姐都会这手,们香港行是英国规矩。看你爸爸那老古董式家教,想必从来不肯让你出来交际。他不知道,就是你将来出阁,这点应酬功夫也少不,不能辈子不见人。你跟着,有机会学着点,倒是你运气。”她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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