男孩们穿戴完毕,似乎有了共识,他们围成圆圈,将头颅紧紧地抵着彼此,似乎这样做能够让集体意识的传导更加通畅。在阿古看来,队友们变成一只拥有八具身体一个脑袋的连体生物,而自己是游离于其外的第九具身体,只不过思维还如触须般若隐若现地搭连着。
随着一声大喝,生物解体了,又恢复成了八名男孩战士。
阿古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决定。传说中,不合群者会带来厄运。
“为了父亲的使命。”他们说。
脸上带疤的、光头的、瞎了左眼的、多了两只手的、打嗝的、胸锁乳突肌不停跳动的、吐着舌头的、眉毛豁了口的男孩们看着他,同时眨了三下眼睛,像是最后的告别
月亮已升起,但此时还不是夜晚。
天边的火烧云燎得阿古面红心跳,甚过于渗入脚底砂土的血。对方的血被设计成粘稠的亮粉色,带着一股浓烈的甜腥味,除了区分敌我,还对士兵的视嗅觉定位系统起干扰作用。他觉得每一次迈步都十分艰难,就像有团章鱼吸在鞋底,越来越滞重。
队友们清理着战场,他们长着和阿古一样的面孔,表情却完全不同。男孩们轻松微笑着,给尚未完全断气的敌人致命一击,用刀刃插入莲花瓣般层层叠叠的超几丁质护甲缝隙,扭动九十度,切断神经中枢。这些非轴对称生物的肉无法被士兵体内的消化酶所分解,显然也是精心设计而成。
男孩们把几名战友的尸体肢解分装好,装进铝制真空盒里,这在过去漫长的经验中被证明能够救命。
这场遭遇战来得太突然。
也许是这片河谷的景色过于迷人了。清甜的和风,水面的粼光,还有让人一眼望去心神愉悦的墨绿起伏的山峦,似乎勾起了男孩们某种遥远而朦胧的记忆,以至于忽略了本该捕捉到的空气震颤。直到阿古的那一声尖叫。
战争只持续了2分36秒18。
男孩们脱下血迹斑斑的战斗服,赤身裸体地在尸体中间起舞,水花随着他们的舞步四射飞溅。他们齐声唱起一首古老的歌谣,关于胜利、信念和六月的烟火。舞毕,又比赛谁能够尿得更远,一束束发光的弧线从他们下身光滑的排泄孔射出,落入河水,在空气中激起一片彩虹色的水雾。
而这一切,都与阿古无关。
阿古躲在树后,看着队友们欢庆胜利,他咬白了嘴唇,眼圈泛红,似乎有说不出的委屈。关于那一声尖叫究竟是警报,还是向敌人,bao露了自己,阿古与其他人有着不可弥合的分歧。毕竟他是队里唯一一个无法关闭恐惧回路的战士,而作为一名战士,这几乎就宣判了他的命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