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并无讥嘲之意,微喟道:“大人,你还年少,不明白这中间苦处。”弹起琵琶,唱道:
“当时只受声名累,贵戚名豪竟延致。斛明珠万斛愁,关山漂泊腰肢细。错恣狂风扬落花,无边春色来天地。”
“尝闻倾国与倾城,翻使周郎受重名。妻子岂应关大计,英雄无奈是多情。全家白骨成尘土,代红妆照汗青。”
眼眶中泪珠涌现,停琵琶,哽咽着说道:“吴梅村才子知道虽然名扬天下,心中却苦。世人骂红颜祸水,误大明江山,吴才子却知小小个女子,又有什能为?是好是歹,全是男子汉做事。”韦小宝道:“是啊,大清成千成万兵马打进来,你这样娇滴滴个美人儿,能挡得住吗?”又想:“她这样又弹又说,倒象是苏州说书先生唱弹词。跟她对答几句,帮腔几句,变成说书先生下手。咱二人倘若到扬州茶馆里去开档子,管教轰动扬州全城,连茶馆也挤破。靠她牌头,自然也大出风头。”正想得得意,只听她唱到:
“君不见,馆娃初起鸳鸯宿,越女如花看不足,香径尘生鸟自啼,廊人去苔空绿。换羽移宫万里愁,珠歌翠舞古梁州。为君别唱吴宫曲,汉水东南日夜流。”
唱到这个“流”字,歌声曼长不绝,琵琶声调转高,渐渐淹没曲声,过会,琵琶渐缓渐轻,似乎流水汩汩远去,终于寂然无声。
陈圆圆长叹声,泪水簌簌而下,呜咽道:“献丑。”站起身来,将琵琶挂上墙壁,回到蒲团坐下,说道:“曲子最后段,说是当年吴王夫差身死国亡事。当年很不明白,曲子说是事,为什要提到吴宫?就算将比作西施,上面也已提过。吴宫,吴宫难道是说平西王王宫吗?近几年来却懂。王爷操兵练马,穷奢极欲,只怕……只怕将来……唉,劝他几次,却惹得他很是生气。在这三圣庵出家,带发修行,忏悔自己生罪孽,只盼大家平平安安,此生,哪知道……哪知道……阿珂……阿珂……”说道这里,呜咽不能成声。
韦小宝听半天曲子,只因歌者色丽,曲调动听,心旷神怡之下,竟把造访来意置之脑后,听她提到阿珂,当即站起,问道:“阿珂到底怎?她有没行刺平西王?她是你女儿,那是王爷郡主啊。啊哟,糟,糟。”陈圆圆惊道:“什事糟?”
韦小宝神思不属,随口答道:“没……没什。”原来他突然想到,阿珂本来就瞧不起自己,她既是平西王郡主,和自己这个妓女儿子,更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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