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不说话,孙希也不敢言声,只觉得有些古怪。
“你有心事。”峨利生医生忽然开口。
不是疑问句,而是个陈述句。孙希顿时有些慌乱,他这个老师虽然不爱交际,看人却犀利得很。他只好含含糊糊,说大概身体哪里不舒服。
“作为医生,你对身体状况描述太模糊。”峨利生医生在医学话题上向来容不得含糊其词。孙希犹豫片刻,只得无奈地坦白道:“其实,是因为个人遇到点事,心思有些乱。”
“你恋爱?
针后,他匆匆推开割症室弹簧门,屁股坐在外面走廊长椅上,手里捏着沁满汗水手术帽,怔怔望着旁边木制楼梯。
这个楼梯通往红会总医院二楼总办室,孙希今天之所以魂不守舍,正是因为场肇始于他小小风,bao,正在楼上酝酿。
如果有可能话,他希望能像切掉盲肠样,把过去年经历从人生中切割掉。
今天是宣统三年(九年)十月十七日,距离那次上海鼠疫风波已整整年。孙希因为在那次防疫中立下殊功,被施则敬临时调去红会总务,终于有机会实现他前来红会真正目。
孙希本来颇为犹豫,可冯煦频频催促,他只好利用职务之便,花数月时间抄录出份红会善款账册,寄去北京。账册寄出之后,如泥牛入海般,北京红会全无动静。孙希松口气,主动申请调回红会总医院,并强迫自己忘掉这件事。
不料就在今天,冯煦突然抵达上海,径直来造访红会总医院,如今正跟沈敦和在二楼开会。
孙希做贼心虚,明白冯公这次突兀登门定跟自己抄录红会账册有关,只怕是来兴师问罪查账。所以从大早上开始,他便心神不宁,以这种状态还能顺利完成台手术,已经算是奇迹。
他正在呆愣,忽然眼前出现个人影。孙希颓丧地抬起头,发现居然是峨利生医生。他已换好常服,手里还托着个中式瓷碟,上面是块涂着果酱三明治,轻轻递过来。
这是割症医师加餐福利,食堂位于建筑另外端,得自己去拿。峨利生医生这是特意去给自己取?孙希愣愣,惶恐地接过瓷碟,脑海中浮起疑问:“啖砂糖啖屎,难道是因为自己刚挨过骂,他特意来安抚下?这可不像教授作风啊?”
正自疑惑,峨利生医生缓缓坐到孙希旁边,微仰起脖子,视线落在走廊对面窗外。那是扇半落地式罗马窗,十月沪上秋光透过玻璃照射进来,给教授俊朗面孔罩上层和煦金黄色光晕,沉静得如同位圣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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