奔走圈,李善德才真正明白,为何大家会为使职差遣抢破头。他还没怎做手脚,只利用程序漏洞,就赚三十贯。韩承骂那些使臣都是啖狗肠逃奴,着实深切。
二月五日,李善德跨过灞桥,离开长安,毫不迟疑地向东疾奔而去。
他既是算学及第,对数据最为看重,出发之前特意去趟兵部职方司
二月春风,柳色初青。每到这个时节,长安以东大片郊野便会被大片碧色所沁染,条条绿绦在官道两旁依依垂下,积枝成行,有若十里步障。唯有灞桥附近,是个例外。
只因天宝盛世,客旅繁盛,长安城又有个折柳送别风俗,每日离开人太多,桥头柳树早早被薅秃。后来之客,无枝可折,只好三枚铜钱枝从当地孩童手里买。番铜臭交易之后,心中那点“昔往矣”淡淡离愁,也便没踪影,倒省很多苦情文章。
李善德出城时候,既没折柳,也没买枝,他没那心情。唯陪伴自己上路,只有头高大河套骏马,以及条鼓鼓囊囊马搭子。
那日他决定出发去岭南之后,韩承向他面授机宜番。李善德转天又去上林署,改唯唯诺诺态度,让刘署令准备三十贯去岭南驿使钱与出食钱。
刘署令勃然大怒,说你是荔枝使,要去开圣人内帑大盈库,要去找户部度支郎中讨,关上林署屁事?李善德却亮出敕牒,指着那行“奉敕佥荐李善德监事勾当本事”,说这“佥荐”二字是您写,自然该先从上林署支取钱粮,上林署再去找度支部报销。
刘署令还要挣扎,但李善德表示你别耽误圣人差遣,他立刻怂,痛心疾首地从公廨本钱里调三十贯出来。
这公廨本钱,是朝廷发给各个衙署自行放贷本钱,所得利息用于维持办公开销。李善德强行划走三十贯,同僚们午食档次登时下降大截,整个上林署里怨声载道——也算是他小小地报个仇。
离开上林署之后,李善德又去符宝司,以荔枝使名义索要张邮驿往来符券。有这券,官道上各处驿站便可以免费停留,人嚼马喂皆由朝廷承担。
既然路上有人管吃住,上林署支给所谓“驿使钱”与“出食钱”,其实是用不着。使职妙处就在这里,它超脱诸司流程之外,符宝司不会跟上林署对账,上林署也没办法问户部虚实,三处彼此并不联通。
李善德用这些钱购买匹行脚马和些旅途用品,余下全数留给家人。只可惜他本官品级实在太低,没法调用驿站马匹,否则连马钱都能省下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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