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今周子舒虽然功夫只剩半,耳力却犹似当年好,那女子虽隔条喧闹大街,声音又不大,还是叫他个字不漏地听去。
还没来得及暗地里自嘲,下刻,便又个男人声音说道:“他是在晒太阳。”
这男人声音十分好听,低低沉沉,吐字极慢,却不黏糊。
周子舒便忍不住抬头望去,只见对街酒楼二楼靠着栏杆,个长相极好紫衣少女和个身着灰衣男子相对而坐,那男人脸色微有些苍白,眼珠却很黑,像是将光都吸进去似,这黑白分明,看来竟有些不像活人,周子舒那抬头,目光正好和他对上。
灰衣男人面无表情地将目光错过,便面无表情地转过头,专心吃着桌上饭菜。
脸菜色,再加上身衣服泡在酒里十多日,几乎成酒糟,乱七八糟头发缕缕地垂下来,活似个要饭叫花子。
所以坐在路边闭着眼睛晒太阳时候,竟有个小胖娃娃,蹦蹦哒哒地从他身边走过,又蹦蹦哒哒地走回来,瞅瞅他,从身上摸出枚铜板捏在手里,只是不知道往哪放,寻摸半天,还问道:“大叔,你碗呢?”
立刻被家里大人抱走,只叫他哭笑不得。
很多年过去,过去朋友、牵挂人,个个不是死,就是远走他乡,周子舒靠在墙角,伸展开四肢,惬意地晒着暖烘烘地太阳,嘴角带着点笑意,就开始琢磨,这多年,图什呢?
年轻时候,总觉着自己是个不得人才,什褒义词都往自己身上揽,什绝顶聪明,什心有九窍,什武艺高强,什见多识广,好像不做出番事业就枉来人世遭似,如今想起来,图什呢?
周子舒便忍不住失笑,心说人海茫茫,竟还遇上个知己。
那紫衣少女双水汪汪大眼镜却仍在他身上打转,半晌,
又落下什呢?
不过舍弃自由身,给皇家做个见不得光奴才,兜兜转转,原来有东西也都赔干净,到现在无所有孤家寡人,又处心积虑拼性命地把自己赎出来,还觉得做得挺聪明。
他忽然又悲怆起来,只觉世界上再有傻,可也傻不过自己。
有多少年没这样,脑壳空空在路边晒晒太阳?可笑路边行人,个个行色匆匆,赶死样地来来回回,倒比他个算着日子快嗝屁还急似。
只听旁边酒楼上,个女子脆生生地道:“公子,你瞧那人,若说他是要饭,身边却连个破碗都没有,若说不是呢,又巴巴地那坐上午,什都不干,只嘿嘿傻笑,莫不是个傻子吧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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