咖啡馆,伸手不见五指,排排卡座,等于半夜三更长江轮船统舱,到处是男女昏沉发梦之音。有次,梅瑞与沪生坐几分钟,刚刚抱,有人拍记梅瑞肩胛。梅瑞吓,沪生手松,也就坐正。卡座上方,立有个黑宝塔样子女人,因为暗,眼白更高。沪生感觉到梅瑞身体发硬,发抖。梅瑞对黑宝塔说,拍做啥,有事体,讲呀。黑宝塔说,梅瑞呀,大家是姊妹淘,手帕交呀,不认得。梅瑞呆呆说,现在有事体。黑宝塔指指前面卡座说,好,先过去坐,四个人,准定道吃夜饭,再去逛南京路。黑宝塔离开,移向前方,矮下去,与朦胧壁灯,香烟头星光,融为体。梅瑞不响。沪生轻声说,现在有啥事体,梅瑞准备做啥事体呢。梅瑞照准沪生大腿,狠捏记说,马上就走,快点走,快,到这种暗地方,还碰到熟人,算倒霉,触霉头。两人滋味全无,踮脚悄悄出来,发觉是大太陽下午三点钟。梅瑞懊恼说,这只黑女人,学农时期房东女儿,有过几次来往,为啥还要见面,怪吧。沪生说,就这样不辞而别,不大礼貌吧。梅瑞说,已经结婚女人,从浦东摆渡到市区来,钻到这种暗地方吃咖啡,肯定是搞腐化。沪生笑笑。梅瑞说,等于居委会老阿姨,开口,就是搞腐化。沪生说,是呀是呀,《金陵春梦》开口,就是娘希匹,《侍卫官日记》翻开来,就是达令,达令,达令长,达令短。
梅瑞读夜校,三个月就放弃,经常来校门口,等沪生下课,两人去吃点心,荡马路,有时荡到新闸路底苏州河旁边,沪生再送梅瑞进弄堂,独自回武定路。有次,梅瑞打来传呼电话说,沪生,姆妈去苏州,谈塑料粒子生意,夜里不回来,沪生过来坐。这天夜里,沪生走进这条新式弄堂,曾经住过电影皇后阮玲玉,上三楼,每层三户,每家块门帘。两个人吃茶,后来,梅瑞靠定沪生,粘个半钟头,沪生告辞。从此,沪生经常到三楼,撩开梅家门帘。新式里弄比较安静,上海称“钢窗蜡地”。梅家如果是上海老式石库门前厢房,弹簧地板,步三摇,板壁上方,有漏空隔栅,邻居骂小囡,唱绍兴戏,处于这种环境,除非两人关灭电灯,声不响,用太极静功。沪生有时想,梅瑞无所顾忌,是房子结构原因。
有次梅瑞说,讲起来,做外贸,收入可以,但现在私人公司,赚米更多,只想跟私人老板合作。沪生说,有个老朋友,做非洲百货,也做其他。梅瑞说,叫啥名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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