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一天,钱副主任请她出去吃个便饭。郭缨子费了许多周折找到了那家小门脸,看上去不起眼,里面却装潢考究,原来这里是西餐厅。郭缨子跟着魏主任没少出去瞎吃瞎喝,去大馆子吃大席
郭缨子酒杯里的酒都倒进了钱副主任的啤酒里,斜起眼睛对服务员说:“满上!”
钱副主任不动声色地把啤酒掺白酒一口干了。
那晚,郭缨子喝成了重度昏迷,把一同进餐的人都吓坏了。救护车呜哇呜哇地开了来,人们七手八脚把她抬上车,她的嘴角流出了一道江河。除了魏主任,大家一同跟着去了医院。王八汤盛到碗里,谁都没来得及喝一口。魏主任回办公室等消息,短信像苍蝇一样满天飞,却没有哪条能让魏主任宽心。他坐在老板台前,用捆扎礼物的红色缎条编绳子,事后他对人说,要是郭缨子有个三长两短,他就准备在办公室的窗框上上吊了。
郭缨子在医院输了几天液,二东跑到单位找魏主任干了一仗,说以后若再让郭缨子喝酒,他就与郭缨子离婚。魏主任连连说,不让喝了,不让喝了。二东你就放心吧。
郭缨子住院期间,小姚的任命下来了。小姚给郭缨子打电话,兴高采烈说,郭姐你就放心住院吧,单位的事有我呢。小姚在那边叽叽喳喳,郭缨子在这边有气无力。她当然听得出弦外之音——这就开始篡党夺权了。副主任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正主任,欲望长得快着呢。听完了小姚的电话,郭缨子平静的内心又起波澜,她很不好受,那种不好受咽不下说不出,就像油里煎着水里煮着,她就是一条鱼,望着河流却跳不进去。她想自己这是怎么了,提前进入更年期了?为了调适心情,郭缨子决定看书。她让二东从家里拿来了两本书,住了一周院,居然一本也没看完。打开书本,眼睛盯着文字,脑子里却出图画,都是单位里乱七八糟的人和事。郭缨子这才警醒,自己从研究所走出这十年,离原来的郭缨子有多远。
研究所的郭缨子,是热爱诗歌嗜书如命的人。她之所以离开那里,是受不了那里不洁的空气。那时,她是清洁的。
十年,从见怪不怪到安之若素,郭缨子变成了什么样她自己不知道。
二东数落说:“人家提职你差一点把自己喝死,你说你傻不傻。”
郭缨子承认自己傻,可嘴上却不耐烦:“你知道什么!”
郭缨子出院以后,很长时间不想上班。她觉得,自己得了上班恐惧症。只要想到单位,就心慌气短,就手心冒汗。好在地球离了谁都转,除了钱副主任偶尔发个短信或打个电话,没人关心她到底什么时候上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