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来苏了群的筷子送不到嘴里,才引起了别人的注意。魏主任不满地说:“没人让
满上,再给别的人也满上。只不过两只酒瓶子变戏法,给他倒的是水,给别人满的都是酒。
这招法酒过三巡以后才能使,很多人的注意力已经无法再集中。这套功夫郭缨子已经练了三年了,绝对熟活儿。
那些人捉对儿厮杀起来,郭缨子才有了空闲。苏了群给郭缨子的盘子里夹了很多东西。郭缨子狼吞虎咽吃了些,才郑重地敬他一杯酒。郭缨子从那个研究民俗文化的地方出来十年了,好像只是一眨眼的事。苏了群那时做副主任,没少帮郭缨子。可十年来郭缨子很少想到他,而且从没动过念头过去看看他,郭缨子为这一点感到惭愧。
老苏是一个好人,是一个仗义执言的人,是一个品德高尚的人。郭缨子有时会和别人谈起苏了群,一点也不吝惜自己的赞美。苏了群有许多优秀品质,在郭缨子心中留下了美好的印象。
当年如果苏了群是单位的一把手,郭缨子说什么也不会走。尽管那个单位既无钱也无途。就是因为他不是一把手,郭缨子才义无反顾地换了新单位,而且,发誓从此再不回去。
杯子碰到了一起,郭缨子只是抿了一下,而老苏喝了深深的一大口。郭缨子注意到老苏的一口酒下去呼吸都顺畅了,酱色的嘴唇泛出了稍许红色。就像干渴了许久的人突然喝到清凉的泉水,看上去通体舒泰。他胖了,老了。眼泡浮肿,上下嘴唇更显得肥厚和绵长。当年郭缨子就奇怪人怎么会长那么长的上下嘴唇,抿到一起,富余出老大一块。一把手季主任经常在客人面前奚落他,说他的嘴唇切巴切巴够一盘菜。苏副主任嘿嘿地笑,用手一抹油嘴头,故意吧嗒出老大的声响,让人笑得喷饭。
老苏用父亲那样的眼神儿慈祥地打量郭缨子,感慨地说:“缨子啊,你成熟了,进步了,这可是我没想到的。当年要是在研究所你像今天这样,还想调走?门儿都没有。”
郭缨子淡淡地听着,手中晃着酒杯。里面的液体不断变换着角度,从高处跌到低处,又从低处涌到高处。其实高处低处全无用处,可那些酒就是乐此不疲。
它们有什么办法呢?
老苏又说了单位的许多事,没钱,没权。虽说也是正处的架构,却连个车都坐不上。到哪别人也不正眼瞧。没人跟他喝酒,他一口一口地跟郭缨子碰,自己喝。别人一杯还没喝完,他已经喝第二杯了。郭缨子担心他喝多了,想给他倒杯水,老苏卷着舌头说:“喝魏大熊一口酒不易,我从他身边过,呃,他连让都没让我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