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时候家里的那种难,你想象不到。我们唯一的乐趣,就是听我爸讲山外的事情。他走了,那些事情又重复讲,一直讲到他下次来为止。他每次休假回家,都会带一摞你的信,我们轮流念那些信,都被你的文采打动过。那些信装满了一个纸盒子,被我们宝贝似的收藏着。直到后来,里面住进了一只大耗子,那只大耗子又生了一窝小耗子。那些信纸,都被耗子撕碎做棉被了……自奋打开一看,就哭了。
我悲怆了一下,又笑了。信中那些幼稚到让人脸红的句子,那些像蜘蛛爬的字,每行都写不直。有些干脆是用尺子比着写,就像有一道下划线一样。早些年若是知道它们享受了这般待遇,我会无地自容。
如今,一切都云淡风轻了。
我说,时光过得真快。
自贡哥说,那时的时光才真是漫长,我们跋山涉水去梨花镇上学,目的只有一个,能走出穷山沟,能和你平起平坐。腊梅因为不用功,挨了我爸一顿打。是用藤条打的,穿着厚棉袄,颈窝都抽出了血印子。老爸下手狠,打谁都往死里打。老爸对她说,你成绩这样差,以后谁都瞧不起你,山外的二姐也瞧不起你!腊梅说老爸偏心,带着海棠去山外的大爷家,不带她。她说若是带着我去山外的大爷家,我也会跟海棠的成绩一样好!
儿,就不见了踪影。自贡哥陪着我,我们之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。太阳把我们的身影拉得很长,有好一阵,我们都不知道该说什么。看着气象万千的大园子,我笑了。自贡哥问我笑什么,我说,我从没来过这里,却为这里写过诗,还赚了一块钱的稿费,那是我赚的第一笔稿费。自贡哥问咋写的。我随口吟道:路旁条条翠柳,湖中朵朵荷花。如波深处拢轻纱,湖上漾舟度假。金山巍峨矗立,烟雨楼外生辉,如意洲里青松挺,游客如痴如醉。
哈哈,我自嘲。因为是发表的第一首诗,所以这么多年都还记得。
自贡哥惊奇地说,如波亭,金山,烟雨楼,如意洲,都是里面的景点,你没来过,是怎么知道的?
我说,我是听叔叔说的。他当年坐在我家炕沿上,曾经对避暑山庄如数家珍。后来我买了一块手绢,那上面是避暑山庄的旅游图,我每天晚上都看。后来上面的字都被水洗模糊了。我是没来过这里,可这里的景物,我记了一辈子。
二妹。
我扭过头去,没有让自贡哥看见我的眼泪。我们和他们,原来这样相像。一直都相互影
哦。
谢谢你。
这是怎么话说的?
当年支撑我们这个家的,除了大爷大娘,其实还有你。
我没做过什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