了。连我似乎都能听到父亲那颗悬着的心,“咚”地落地的声音。
爷爷给我起了个外号“电报车”,是说我嘴快腿也快。总是第一时间跑回家,告诉母亲叔叔来了。然后再跑到饲养场,告诉爷爷叔叔来了。还要张扬地告诉我遇到的所有人,我叔叔来了!不知为什么,爷爷总没有我期待的那种对叔叔的热情,他与父亲刚好相反。饲养场有一间筒子房,爷爷靠在廊柱底下搓麻绳。我旋风一样跑过去,大声喊,爷爷爷爷,叔叔来啦!爷爷一张平静的脸看我,说,慢点跑,别栽了。我的印象中,爷爷从没回家看过叔叔,除了那次行大礼,叔叔也再没张罗来看过爷爷。这段时间里,爷爷仿佛是不存在的一个人。按说这事儿有点匪夷所思,只有我在写这部小说时,才发觉这绝对是个问题。可惜当时都被叔叔带给我家的热闹掩盖了,我们甚至没人想起爷爷这个人。
爷爷是夏天去世的。我已经记不起来是哪一年的夏天,三年级,或者四年级?我提着筐拿着镰刀去采猪草。在河堤上碰到了我的老师,老师叫着我的名字打趣说:“王云丫,你的眼窝没湿,不应该啊!”我不知如何应答老师的话,不好意思地笑了下。家里,爷爷直挺挺地躺在了门板上,身上盖着青色的布单子。木匠在打棺材,大师傅在埋锅造饭,里外都是忙碌的人。父亲母亲得空偷偷抹一把眼泪。我很得意我的眼窝没湿,故意把脖子往上挺了挺。我刚走到河对岸,就看见有人在坡下一手推着车、一手搭着凉棚朝我看。我惊喜地对身边的伙伴二灯说:“快看!这人好像是我叔叔!”二灯在风中甩了一把鼻涕,嘲讽说:“拉倒,你凡是看见体面的人都以为是你叔叔。”二灯醋天寡地的话根本没有打击我,我眼睛盯着那人,拧着身子快步往前走。那人也一直在看我,往坡上走了几步,他首先说:“这不是云丫么?”就听“哗”的一声,我被一阵巨大的温暖包围了,叔叔出现得可太是时候了!我跑过去喊了声叔叔,告诉他爷爷去世了,家里正打棺材呢,大师傅正在埋锅造饭呢。叔叔说,那我回来得正好,怪不得这两天心里总是闹得慌。你去干啥?我说我去采猪草。家里的老母猪要下崽了,每天都会吃很多猪草。叔叔回家了,我挽着二灯的手臂往前走。我的甜蜜幸福与二灯的灰心丧气形成了鲜明对比,这一路我俩都没好好说句话,二灯始终跟我拧着脖子。爷爷去世的事并没有通知叔叔,叔叔能够赶过来磕头纯属偶然。叔叔也因为这件事声名鹊起。大家都说叔叔虽然跟爷爷没有血缘关系,却跑了这么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