平子端饭上楼,听到马嘶。推门,见坐在桌前的俞上泉停了笔,扭头望向三米外窗户。这样的视角,是看不到下面的。
平子放下饭菜托盘:“哪来的马?”向窗走去。俞上泉抓住她胳膊,牵回桌旁:“考你几个中国字,看认不认得?”取张空白棋谱记录纸,铅笔写下几字,交给平子,自语“来了”,行至窗前。
平子蹙眉看字,终于识得是“人间即是佛境”。
枪响,俞上泉足跟弹起,跌于地上。
眉心镶着银亮弹尾,在血未涌出之前,如释迦牟尼佛的八十种随形好之一的螺旋白毛。此毛捋直与佛身等长,螺旋缩于眉心,似一颗银质饰物,无比吉祥。
段远晨摇头:“做我们这行的,不如女人。女人尚可改嫁,我们改了也不会得到信任,我已改过一次,不能再改了。”
郝未真:“你为何救我?”
段远晨:“你会笑话我的,我只想做件善事。”
轮椅停住,郝未真吃惊不小。段远晨嘿嘿笑了:“我就知道,你会这样。棋上的胜负有目数计算,比起俞上泉,我们的胜负,是算不清的。”
郝未真重新推轮椅,许久后言:“我有时会想,国家、民族、思想、经济这些词究竟有没有意义?我们的所为,究竟为什么?”
你会为亲王打这一枪。”
郝未真:“能换得出狱,为何不做?”
段远晨:“你不该。我查到,你出身雪花山,俞上泉是道首之子,你曾经舍命保卫过他。”
郝未真:“以前的事了,雪花山没落,给不了什么,我这身本事,中统给得起价。”
段远晨:“好奇是什么改变了你?”
药铺北侧的湖岸上,溜达着三匹无主之马,运木拉煤的四川马,最为常见。
此刻,草青路长,山水安闲。
段远晨:“我也过这种焦虑,后来明白,是因为惯性。”
郝未真:“惯性?”
段远晨:“世上许多事没有道理,只是习惯……我累了。”郝未真松开轮椅推手,端正肩上草席卷,快步远走。
***
五十七分钟前。
郝未真:“儿子。”
段远晨叹息:“往往如此……日本发动太平洋战争不明智,或许明年或许后年,就是你在追捕我了。亲王给我的指令是,你开枪后便将你除掉。放你出杭州,我冒风险,明白我的意思么?”
郝未真:“如果日本战败,国军光复杭州时,放你条生路?”
段远晨冷笑:“逃生,我起码还可以做到。”
郝未真:“你早年出身中统,要我代你与中统高层联络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