若真要斩断,必然伤筋动骨,痛彻心扉。
至今,他还为自己保住程国公而愧对那上千条人命。
他已经尽力补偿那些亡者亲属,可是不够,造成的痛苦永远不能偿还。
他嚅动嘴唇,已不知如何回答他的舅舅。
这时,宣瑛目光灼灼,缓缓道:“国公爷慎言,母妃是帝王家的媳妇,皇兄是帝王家的子孙,与你程氏何干?国公爷糊涂,在这里说错了话不要紧,日后还望国公爷掌握好分寸。”
面对强硬蛮不讲理的程国公,宣帆可以做到帝王的无情。
可眼前这个悲痛欲绝泫然欲泣的人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亲舅舅,血脉亲情终究斩不断。
身上那股无力悲愤越来越重,压得他快喘不过气来。
他突然理解嘉和帝为何选了他做太子,却从未真正将他当成太子。
原来这就是世家吗?
我们,现在火烧屁股了,却要我们出面帮你们善后,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?”
他的目光锐利如一把刀:“还有,阿瑛他不是外人,他是本宫有血缘关系的弟弟,是母妃的儿子。凭你那宝贝女儿干的事儿,别说让她当姑子,就是刺字沦为官|妓,也是轻罚,舅舅你别太不知好歹。”
一番话说完,宣帆虽挺直脊背,但浓浓的无力感包围他。
他舅舅说他不为家族考虑,不让家族子弟当官,他何曾不想让程家子弟飞黄腾达?
这些年,家族子弟无才学无武略也就罢了,连品性端正的都找不出几个来。
程国公唇抖动着,涕泪沾湿修长的胡子,他想斥责宣瑛闭嘴,但他不敢放肆。
一夕之间,他像是苍老十几岁,嘴里不停呢喃道:“好,好,你们才是一家人……我们
同气连枝,盘根错节,一荣俱荣,一损俱损。
有些事情他并不想做,可血脉亲情绑着他,让他不得不做。
有些事情他没有做过,可同样的根系缠绕在这里,谁又能把自己摘得出来?
就因为你中有我,我中有你,所以互相包庇,互相搀扶,互相扶持,形成了一张无法扯断的网。
这些连着根淌着血的东西,根本斩不断。
这样的人,就算他用权势为他们谋得一官半职,那岂不是对社稷对百姓的不负责?
至于程半夏,她丧心病狂,对宣瑛用药。
他对她的处罚是让她在一年内寻一门亲,否则就让她去山寺里当姑子,从此青灯古佛,修身养性。
这已经算他格外开恩,可惜人永不知足。
程国公被太子威压震慑,他颤抖嘶哑着嗓音,仿佛野兽临终前的悲鸣:“可你们是程家的儿女,你们真的要看程家覆灭吗?看到我们被抓进牢里,受尽折磨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