景程记得自己最后似乎累得睡着了,睡得不踏实,感觉一直在浪尖儿上漂泊似的,不知道过了多久,才终于停了下来。
他迅速沉进了深不见底的梦魇里,里面无数熟悉的身影闪烁,朝霞下的海,潮湿的沙滩,碎裂的客机零件,散发着浓烈血腥味的泥土,树梢上密密麻麻的乌鸦和蝙蝠。
还有宋临景,啄着他眼角夸他漂亮的宋临景,桎梏着他的手腕问他为什么只有左腰有腰窝的宋临景,捏着他的下巴问他为什么这么会夹的宋临景,凑到他脸侧耳语般倾诉着嫉妒与爱意的宋临景,以及此时此刻与他接吻的宋临景。
不对……最后这个不是梦。
景程猛地睁开了眼。
或许有个人知道。
迷蒙中的景程猛地想起了一个人。
那个人是他不确定中的确定,未知中的已知,随机中的有序。
醉得连抬头都困难的景程,摸索着掏出了手机,用最后一丝残存的神志给宋临景发去了邀请。
后面的记忆就是零碎的了。
自己的生活轨道。
他和所有人的连接都太薄太浅了。
说不上是出于主动还是被动,但事实就是这样。
所以景程每次在听到类似批判的时候,从来懒得反驳,他发自内心地承认——
他的确把自己活得一团糟。
昨晚酒精带来的余韵仍未消退,但几乎不受控制的混乱意识倒是重新清晰
景程只知道,他太想要证明自己是真实存在的了,他渴求着依靠着什么外部力量来判断出自己的意义。
他想自己的虚无被填补,想被无条件的接纳,想获得近似于爱的替代品。
想拥有宋临景。
想宋临景成为牵引着他的那根线。
浑浑噩噩的,景程隐约记得自己答应了什么,记得宋临景手指灵巧的触碰,记得对方轻笑着夸他“放松得很不错”,记得难以言喻的细微疼痛和密密麻麻的诡异快乐,记得宋临景不容拒绝的强势态度,记得对方将自己捞进怀里、端到桌上、调转过方向趴在窗沿边,记得宋临景问他是这样好还是他以前那种获得满足的方式好,记得宋临景逼问自己记不记得到底和多少人睡过。
看起来每天好像都热热闹闹挺精彩的,但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、做这些有什么意义。
景程也不追求意义,更想不明白什么样才叫做有意义。
他极其偶尔会想改变一下自己的状态,却又会在制定计划的时候陷入茫然、无从下手。
所以他在转了无数个专业后,终于选定了哲学,但即便是顺利毕了业,他混沌的内核依然没能变得清明起来。
他依然那么空洞虚无,依然不知道自己是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