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时安叠了几块粗柴火,端坐在柳姨妈身旁,柳氏和许仲越一提起婚事,他便浑身上下都不自在。
许仲越居高临下,分明看到他白净细致的脸上,一点点染上胭脂红。
像是火烧云染红了水面,风吹乱了春水。
柳姨妈舒展开眉头,想了一想,推心置腹的说:“安哥儿家的情况,想来你都知晓了。容我说一句不中听的话,他亲爹被他后母调教得不成个爹样子,两个弟妹也不必当成自家人了。我自己是吃惯了苦的,也不图别的,只盼着我亲姐留下的这一缕血脉,能有个知冷知热的夫婿照顾着,日后黄泉相见,我也不愧心了。”
“他后母提的婚约,说起来是她自作主张,但她名头上还是安哥儿的娘……”说到这儿,柳姨妈突狡黠一笑,继续道:“父母之命不能违抗,除非在这前头还有一桩旧姻缘。”
没个来历凭证,官府肯定是不会办的,只是这几年乱民流落他乡的多,为了恢复民生,官府多让他们就地重办户籍,好领取良籍凭证,算当地人口缴纳税赋。
许仲越有了户籍,安哥儿才好进他家的籍册,彻底和宋遇春断得干干净净。
她便试探着问:“既这么着,你的婚事自己就能做主了。”
许仲越沉稳地点了点头。他一个孤身汉子,在清江镇也没根基,刚被渔民救上来时,借人家里睡个觉,白天便在乡下四处转转,帮着打短工,杀猪宰牛挣个辛苦钱。
很快攒上一些钱,他便给自己配置了短刀、长刀和弓箭,进山里捕猎。
“就说我姐怀孩子时,和你母亲指腹为婚,若生了儿子就结为兄弟
虽想不起过往来历,但提上弓箭长刀的一刻,手感莫名的熟悉。等真进了山林,他自然而然的知道如何顺溪水进深山,密林中又该如何隐匿埋伏,如何设置精巧陷阱,等猎物出现,他往往是箭不虚发,人不空回。
战事频繁,人死的多,那兽就活的好。花鹿、黄羊、狐狸、花豹、野猪、山鸡、野兔儿……满山都是宝贝,都个头肥大,肉质鲜美,镇上越州城的酒楼都愿意收。整狐狸皮价钱更是昂贵,披上一领狐裘是富户老爷们身份的象征,故而不难出手。
许仲越当猎户的时候,一人独来独往,猎到东西去酒楼卖,住在城郊废庙里。等他去年置办下家业,以屠户为生,上门提亲的便越来越多,有一程子冰人简直踏破他家门槛,闹得他不胜其烦。
拒绝多了,许仲越心里明白,娶妻势在必行。
若不尽早安置家眷,这其中但凡有一家被他拒绝后心怀怨恨,把他的名字报到官府,就不知官府衙门会给他派来个什么人当老婆了。